人心难测,世事可笑。
“今日姐姐要我杀了金龟先生和红叶夫人时,若不是我胆小也不会被贼人寻到可乘之机。我那一躲让姐姐暴露于危险之中,现在一想实在后悔又后怕。”甄文君道。
原来是因此事而懊恼,灵璧笑了笑说:“小娘子双手不曾染血,自然无法毫无顾忌地痛下杀手。若是你立刻杀了他们反倒奇怪。”
见甄文君还是没有笑颜,灵璧叹了一声,继续耐心宽慰她:“从前我在女郎身边服侍她时,曾遇到过一个刺客,乃是个真正的九岁女童。我全然没想过一个只到我腰间的孩子竟能使得一手如电的快刀。若不是小花机警,恐怕我早就丧命于那孩童手中了。”
甄文君问:“后来那刺客如何了?”
“还能如何?我亲手剥了那小蹄子的皮,还给了她娘亲。”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地“哦”了一声,补充道,“那小蹄子的娘便是红叶夫人。当时女郎怜惜二人一身稀罕的武功,故未对他们清算。却不想这夫妻竟是削尖了脑袋来送死,如今这一家子也算是团圆了。想想看,这些年想要杀女郎的人前赴后继根本就没停过,男女老少老弱妇孺,什么样的人都有。咱们若不动手就会被对方所杀,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。走吧,胥公和仲计应该就要到了,你这手伤口太深要给他们看看才好,但愿没伤着筋骨。”
跟在灵璧身后,甄文君注意到灵璧用了“咱们”这个词。
胥公和仲计来时依旧是灵璧接待他们。卫庭煦回屋休息时曾交代灵璧,这回就让胥公师徒来主院无妨。
灵璧引她们进来,卫庭煦不见外人,就立了个屏风将偌大的厅一分为二。她躺在里屋帷帐之后不知睡没睡着,小花直挺挺地跪在屏风边上,监视所有靠近之人。
甄文君坐在案几之后,双掌火辣辣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,仿佛有两道火一直在她手中燃烧,疼得她坐立难安。
胥公和仲计进屋来,仲计将手的药箱放下时后脖子发凉。她黑漆漆的眼珠子顺着房梁在屋里转,烛火能够照亮屋子里每一寸地方,没有什么异常,但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监视着她,不注地往后看。
“仲计。”胥公坐到甄文君对面,捋着胡须阴阳怪调地提点道,“贵人神秘,贵人的屋子更神秘,不可多看,不可多看。”
甄文君见他低垂着一双凸眼,说得漫不经心,实则话里多有乾坤。注意力不免被他吸引过去,解开包着手的丝帕,让胥公看看。胥公仔细查看了一番后一脸严肃道:“虽然伤得严重,好在包扎及时也抹了五灵脂。这伤啊得仔细养着,不然以后会影响手指灵活,最可能的便是小指僵硬无法活动。”顿了顿,又盯着甄文君的面色看了一眼,伸手在她腕上试了试脉,忽然道,“你方才可是吐了口血?”
即便是隔着屏风和帷帐,甄文君也能想象到胥公说完这句话后卫庭煦睁开了眼睛,视线探了过来。
无法隐瞒,只好实话实说:“是。”
胥公“嗯”了一声道:“怒伤肝,忧伤肺,幸亏你吐了那口血,不然郁结于心必生恶疾。手上的伤没事。”胥公将她受伤的手抛到一边,便让仲计拿笔墨竹片来,“我给你开两剂药吃下去,注意休息,不要思虑过度就能痊愈。”
甄文君握着疼痛难熬却被抛到一旁的手,眼泪都在眼睛里转,却只能说:“多谢先生。”
胥公没应声,直接提笔写方子,写字的时候咳嗽了几声。甄文君听他咳嗽声似乎藏着古怪,两短一长之后紧接着两长一短?于咳嗽的声响大小上节奏也控制得别有意味。可惜她解不开这另类字验密码,不知道胥公是否就是谢家派来增援之人。不过似乎不太可能,看灵璧对他们的态度以及能够进入到主院中来,胥公和仲计应该已经得到了起码的信任,该是比她更早来到卫庭煦身边才是。
说起来卫庭煦的真实身份已经成功传了出去,说明当初成功逃走的正是豁嘴。如此说来她需要增援的消息肯定也传出去了,谢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派人来?
胥公在写方子,仲计却一直看着跪在屏风边上的小花,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小花的脸,小小的眉头皱在一块儿,似乎在思索一件极其复杂的问题。
“师父。”仲计指着小花问胥公,“我能去看看她吗?”
她声大而清脆,全屋的人都看向她。胥公瞧了眼小花的模样,心里已经有数:“这事儿你得问女郎。”
仲计又去求问灵璧,灵璧不知道她要做什么,小花也不动声色,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,仿佛完全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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